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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中年罗永浩开始服老

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们到了直播场中,多少都有点提线木偶的意思——不过都是向生活低下了头。自然,被生活捶打的那位曾经的理想主义者,也是一锤子敲足了劲。
发布时间:2020-05-07 10:50        来源:赛迪网-互联网经济杂志        作者:王明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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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男人的倔强,都藏在心里了。

因为工作关系,我的朋友圈里有不少创业者,这段时间,受疫情影响,创业公司生存维艰,他们处境颇难,这不算一个新鲜话题。

一位互联网旅游平台的创始人,前些天刚试水了抖音直播卖货。他的公司主要做定制游生意,目前业务已基本停滞。

可惜在抖音上看多了俊男靓女的用户们,没太给这位美颜滤镜里的中年男人面子,平台象征热度的“音浪”始终没突破两位数,这场直播最终以惨淡收场。

男人没再说什么,只是之后几天,再没开播过。行业巨擘和虾米的命运在这一刻相交又殊途,说不清谁的命更好。

携程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先生决定直播带货的时候,抖音给足了开屏广告帮忙造势,梁也不负众望,一小时带货超千万元。

但站得愈高,需要经受的审视就愈多:这家上市公司2019年年报预计,今年一季度净营业收入同比下跌将达45%至50%。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梁说,今年肯定是携程亏得最多的一年,至少是一个季度。

这届中年男人不自在——那位创业者朋友苦于没什么才艺可展示,留不住人,只得尴尬地自说自话;身着贵州少数民族特色服饰的梁建章,一举一动和面部表情被直播镜头分秒捕捉,也被调侃“要是被绑架了,你就眨眨眼”。

男上加难。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们到了直播场中,多少都有点提线木偶的意思——不过都是向生活低下了头。自然,被生活捶打的那位曾经的理想主义者,也是一锤子敲足了劲。

6000万元,据说这是罗永浩被打包“卖”给抖音的价格。老罗在入驻后发的第一条视频里,是一本正经坐在踩脚凳上说:“我很看好抖音直播卖货,接下来,能不能做成抖音带货一哥,就看咱们有多努力了。”

也不过就是一年多前,他理想主义的化身锤子手机,断断续续卖给了抖音所在的那家公司字节跳动,被后者用来拓宽教育、硬件等领域的边界。

易主后的锤子活下来了,在去年下半年发了新品坚果Pro 3,老罗昔日的老伙计吴德周取代他站在了演讲台上,吴的新title是“字节跳动新石实验室总裁”。而字节跳动回应新手机的研发,不过是“满足锤子手机老用户的需求”。

生父折腾十年养娃,折腾到穷得叮当响,遂忍痛割爱,将孩子送到了富足的养父手中,谁知道养父养得竟然还不错。

做了爸爸的人都想象一下,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感受?欣慰,辛酸,忌妒,还是无奈?我不知道。不知道老罗怎么想的,可能也没空想,那些年养孩子背了6亿元债务还没还清,唯有不断打工补窟窿,所以去靠忽悠的本事卖鲨纹皮,去靠忽悠的本事直播卖货。

敲定抖音之前,分别有淘宝直播和快手抢人消息传出来,比如快手创始人程一笑带队亲自找老罗,报价不低于一个亿人民币等等。以至于传得神乎其神的时候,我朋友说:“要我是这几家,就都不签他,把他给晾那!”

这句话的背景是,老罗的选择其实并不多,一定程度上,他没得选择。

别看现在各个平台神神叨叨地全推了直播带货,拼多多、蘑菇街、微信小程序,甚至还有斗鱼,真正靠本事说话的,也就淘宝直播、快手和抖音三家。

淘宝直播从2015年开始酝酿,直到去年才推出了薇娅和李佳琦两大中流砥柱,平台的扎实基建和个人的努力都是关键因素,没有短时间复制的可能。至于快手和抖音,用户规模和活跃数据是能带货的基础。

反过来看,老罗瞧不上小平台,大平台已成熟的业态中,拥有固定的头部主播结构的,比如淘宝直播薇娅和李佳琦,快手辛巴和散打哥,都不会太给老罗机会,唯有还没代表性带货“一哥”的抖音是归宿。

况且,老罗的审美还是在线的,他得考虑平台用户属性。兜兜转转,还是不得不去孩子养父家的肥地里卖力。

其实罗永浩已经48岁了。

我的同事前些天正在办公室上网冲浪,突然抬头惊呼:“你们知道张艺谋多大了吗?”众人七嘴八舌,有说五十多的,六十的,至多不过六十五岁。

一溜圈下来,没一个猜对的,同事宣布答案:1950年出生,刚好70岁整。80年出生的人今年已经40岁,90后也开始迈入而立之年,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时代记忆,还停留在他们精神最足、岁月最好的那会儿。

那会儿,是自2001年开始的数年间,也是老罗的高光时刻。先是在新东方试讲三次,终于成为了一名英语老师,因为风趣幽默的教学方法,以及颇具理想主义的气息走红网络,自成“老罗语录”,追随者众多。

2006年,他从新东方辞职创办牛博网,汇聚了一批愿意参与公共话题讨论的知识分子,也包括年少成名的作家韩寒,在这里针砭时弊,嬉笑怒骂。

两年半后,牛博网关闭,老罗办学校,做手机,这些后话都是90后熟悉、00后也有涉猎的话题了。

罗永浩最开始做锤子手机的时候,已经40岁。但在创业圈中,40岁不算什么,比如知名的雷军40岁再出发造“小米”。比如今年刚满41岁的王兴,美团还颠在浪潮之巅,他的思考还在饭否上日复一日更新,让他再创业,大概率还是会“既往不恋、纵情向前”地热血战斗。

40余岁的罗永浩,发胖,不修边幅,浓重的黑眼圈和眯起的眼睛,仿佛是偏执跟随此人一生后的具象化,最终放大在这个不需要理想主义的美颜时代。

曾经在牛博网挥洒笔墨的韩寒,38岁,成为手机品牌OPPO的代言人,他剪掉能盖住额头的长发,短而利落,棱角变成了褶皱,站在窗前,一眼看过去像朴树。

从赛车手到晒女儿,再到电影导演,如今接手了商业代言,曾经追随他的少男少女们长大了,先是在掌握网络话语权的时代,认他作“岳父”,再到有购买力的时候,补上电影票,这次要看“少男少女”们是否愿意放得下iPhone买OPPO了。

当商业化的底色被赤裸裸摆在台前,唏嘘理想主义的逝去,就显得没有必要了。

大家都知道,00后已经奋力崛起,扛起话语权的大旗,肆虐在微博,肆虐在B站,肆虐在抖音,他们造缩写,创黑话,四下出征并割据地盘。互联网产品和商家就像曾经讨好80后、90后一样,忙着讨好00后。也只有冷静下来的时候,才会想到,购买力还是“前浪”强。

你只是个被割韭菜的,想那么多干啥。

晚上8点钟,预热了一个星期的罗永浩直播,准点开播了。罗永浩没有“重新定义X点钟”,因为“历史上不能正式开始是有很多原因的”。

是自己的主场,但不是自己的地盘,是和锤子手机一样的商品,但不是自己能覆手翻云掌控的品牌。

罗永浩找来了老下属和老朋友朱萧木,这位如今电子烟领域的创业者,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,从中关村的英语培训教室一直跟到望京的锤子办公室,最后不得已分道扬镳。

今晚,朱萧木又成了社恐患者罗永浩的“小助理”。

在抖音的全量推广之下,罗永浩的“中年组合”在抖音直播间里杀出重围。15分钟,蹿至平台小时榜第一名,800万音浪,超过第二名一倍。

这个数据对得起这些天的造势,毕竟花了大钱的抖音也不会允许它“不火”。

说白了,涌进来的大家都在等着看什么,一个个心知肚明。

一波吃吃喝喝的选品后,人们终于等到正片小米10,手机圈的“卢怼怼”——小米中国区总裁卢伟冰上线,和罗永浩来了一次象征“合作愉快”的握手。

卢伟冰说,小米10用的都是好料啊。罗永浩说,是是是。满屏的直播弹幕刷过去:锤子,锤子,锤子,锤子手机呢。

可惜罗永浩没看手机屏幕,“小助理”朱萧木负责了大部分产品数据功能介绍,罗永浩偶尔的插话反倒生硬了些。

生硬贯穿了这场直播卖货的全程。多数时候,镜头里的罗永浩看起来毫无激情,这位素来以真性情著称的创业者,从眼角到眉梢,都透着“完成任务式”的机械——与以往发布会上煽动全场的演讲者判若两人。

他反复说着“我们加快速度”,反复向场边工作人员确认流程,如同我们身边常见的、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中年人。

但意外还是发生了。猝不及防的崩坏出现在极米投影仪的环节,罗永浩顺口将品牌说成了“坚果”,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,他马上起身道歉,朝镜头弯腰时露出脱发的头顶,这一幕,写尽了中年人的辛酸。

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的低气压中。罗永浩终究没放下过往。临近晚上11点,罗永浩还在兜售最后一款产品,吉列剃须刀。在此之前,他刚刚对小米10进行了返场。这样的场景在李佳琦、薇娅等头部主播的直播间里并不常见。

事实上,从晚上10点之后,罗永浩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就在一点点减少,220万,170万,120万,80万。冰冷数字的背后,藏着中年老罗的无奈与疲惫。

中途搭档换成年轻小助理的时候,罗永浩说:“我和萧木年纪大了,靠你了,说快点。”

我顿时觉得,此刻热闹的直播间,就像这位中年男人热闹的前半生。

人潮汹涌,屏幕外是千万双眼睛,眼睛们的本体,怀着敬佩的、感慨的、唏嘘的、嘲讽的心情,几乎聚集了大半人类的情感,去看待一位折腾不息的同类。

看48岁的男人,在美颜过的镜头中如何被磨皮美白,如何赞美往昔对手,如何被迫“卖艺”还债,如何从巅峰一步步坠落。

时代曾经被这些中年男人引领,如今他们喘着粗气,正在奋力追赶时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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